小李正欲开口说话,孙经理突然从她面前带风走过,厉声道:黄涛还不进车间就做旷工处理,小李过来下。
小李慌张说是,转过身见黄涛还趴在桌上抽烟,白烟绕到她眼前,像是有张魔爪立即要抓破她的脸,她赶紧双手挥散,不耐烦地说:要去你自个去。
孙经理大口地塞进一个沙县饺子,见到小李来后以惊人的速度快速咀嚼,引起他满脸的暗红色痘子跳起天鹅舞。他替自己抱不平,心中埋怨着:这个经理也当的真窝囊,一大早连个早饭都吃不安。他再想到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平时11点才来上班,姐夫平时也不怎么来公司,要么去各地出差谈些大案子,要么在家陪女儿玩。他深深叹道:这不管是替谁打工,都是奴才的命。他把小李叫到近前,指着一个数字问:液晶屏的数量怎么会是699张呢?昨天我自己盘点的,是700张,小李你的工作量不多呀,还老是犯错。
小李长呼出一口气,庆幸刚才她和黄涛的话,孙经理没听见,她耐着性子说:昨天临下班前,王经理借了一张去,已作了批注。她把鼠标移向表格中有批注的地方。
孙经理又朝嘴里塞进一个饺子,发出含糊不清地“哦”声,这时,手机响起,赶紧着把嘴里饺子咽进肚,稍缓和下接起。电话那头一句“老表”后,他也一句“老表”地回过去,像是说了这声老表后,就有着某种暧昧不清的血缘关系了。电话那头说:老表,我那20台得给我尽快。他指着小李翻出金胜的合同,对着电话里打哈哈。你个屌毛,你这不是催我命吗?你就体谅下老弟这还有一大批货也是赶着交,现在加班加点在赶了。那头忙接过话,那是,老弟也不容易,但按着排队的规则,也不能把排到中间的我拉出来放到最后吧。他望着小李刚刚找出来的合同,上面很清楚地写着交货的日期是后天,今天无论无何也得要发了。那头又说:这20台神话一体机是800元每台吧?他嘴角本文转载自
www.yzbxz.com 一枝笔写作网上翘,笑容从嘴里渗出,说:对对对,以咱们老表的关系,也得给您这个价不是。小弟的生意还得靠您宣传宣传,以后那些TTL线,VGA线,鼠标线只要坏了,我们免费送给您。那头很满意地挂了电话后,他立即对老实站在身边的小李吩咐:要主管安排下去,今天装20台800元的神话一体机,下午发货。小李走后,他用手敲打桌子上的合同,敲了两下,顿时来了感觉,引起另一只手的共鸣,拍打桌面,节奏越来越快,“嗒嗒嗒……”像非洲的打击乐。
小李把事安排下去后,恍头恍脑地坐回自己的椅子,见何贵兰焦虑杵在茶几旁,本不想问的,但看她时不时地看一眼自己,缩缩畏畏,就问她何事。
何贵兰见问,喜出望外,急忙说:小李妹子,你有没那个金胜合同?她庆幸自己还记得这个名字。
小李皱眉不明原因,听了何贵兰的慌乱解释一番后,睁圆了眼睛,小嘴圆成“O”型,用两只不大的鼻孔出气,捏紧拳头,真想把肥头大耳地孙经理凑成个稀八烂,又待自己平静后,没好气地说不用找了,想不到却换来了何贵兰的连声道谢,还塞给她几颗糖,全是印有“囍”字的桔子糖,酥糖之类的,这让小李怀念起她小时候谁家有生日宴、婚宴,桌子准发的就是这糖。
何贵兰回到家,把门关严实,跟痴呆人样端坐在床边,与床相隔的是一张长方形的可叠式桌子,放着一台14英寸只能播雪花的彩电,油盐酱醋,辣子以及放了不到三双筷子削去了盖的易拉罐,颇具音乐层次的摆放桌子边沿上,哆唻咪发嗦啦哂哚。与床相邻的是已码了两米高的纸皮箱,像个巨人很给人压迫感。何贵兰看看墙角的纸皮箱,想到门外还有六个麻布袋的易拉罐,她跟自己说:下午借辆三轮车托到小城外的废品收购站,换壹佰来钱,也是抵半个月的房租啊。她深呼吸,振抖精神起身,屋外的阳光像个监工头笔挺着站在她家窗台上。她把放有电磁炉的凳子搬到外面先烧上一壶水,拎着菜蹲在厕所的水龙头下,一边洗菜还一边哼起了他们那个年代的歌。
李大龙今天没收到纸皮箱,这都怪单身汉吴福全早了他几步,把李大龙承包的两家公司的纸皮都收走了,他怪自己很没本事,但很快就豁然开朗。李大龙形容吴福全是条到处遥尾乞怜的老狗,谁要是惹到这种狗,此狗是不会先吠两声给通知的,直接拼了老命就朝你身上咬,李大龙觉得那一点也划不来。他抬起头老远就看到一团白烟里有个驼背的身影,便加紧两步走过去,笑嘻嘻地喊:炒的啥玩意?走近一看,锅内的豆芽发出茲茲地声音,刚下锅不久,他摇了下头,端起黝黑的脸,嘻出两颗烟薰黄的门牙,眉开眼笑地望着比他高一截的何贵兰说:这过生日怎么就吃这个呢?
何贵兰闷声回答:这有什么好过的!她当然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本是想心疼下自己的,但前天她偷偷地寄了两百块给她的老母亲。她的母亲得重感冒找儿子没要到钱,才哭哭啼啼地找她捡破烂的女儿。
李大龙瞅到何贵兰眼前想看看他的媳妇是受了什么委屈,何贵兰连忙别过头去。他站稳身子说:那怎么得,生日都不过了,还过什么日子。况且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我怎么不给你过过生日。
何贵兰听后,本来就郁结在心口还没散去的气,这下全又聚积起来,火球在她的喉咙口转呀转。李大龙,你今天早上喊谁了,你喊谁了……她说出来后,泪水瞬间濡湿她的眼睛,又干脆吼了起来:你干嘛在大街上喊人家。声音渐渐低落,沉重到她抬不起头,哽咽地说:多丢人呀!
李大龙仰头,瞠目结舌,右脸上的一颗福气痣不知所措僵硬掉,他想到今天早上和孙经理在沙县小吃门口撞见,打了招呼,这一个早上就没喊什么人了,望着一脸委屈的她,埋下头去一会儿,眼睛珠子瞅着地下咕噜地转了几圈,知道要深根剥底地问,准会越吵越凶。他从身后老实地变出一个生日蛋糕托在手上,果然,何贵兰破啼为笑,眼泪有增无减,他又忙举着手来给她抹去,说:都这么大的人还掉眼泪,让别人看了笑话去。又温和地说:厂子不好,咱换!
何贵兰盯着绚烂无比的包装盒,心里一股激流澎湃到让她有立即宣誓的冲动,这是他男人第一次为她买的生日蛋糕呀!以前路过蛋糕房,她从来就没好好留意过橱窗里那些可爱精致的生日蛋糕,而今天那橱窗里的蛋糕就飞在了她的手上,被她发颤的双手托着,她看到盒子上的红色彩带,心不住着念:这多浪费,就绑一个盒子而已,要这么花哨这么长的绳子来绑。何贵兰看了盒子好久后感觉到的自己的反常,忙背对过去喃喃地说: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又贵!(责任编辑:一枝笔写作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