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写作指南
这样,你为什么要写?再回答一遍这个赫赫的大问题:我们写作,是因为我们肩负着高尚的使命:廓清各种秘密,或者指出我们因为麻木不仁和不求甚解而认为很简单的那些事实的奥秘。我们写作,是要忠实于某些事实,忠实于某些情感,是为了“解释”那些表面上古里古怪的行为……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变得暴戾恣睢,会去杀人;一个无忧无虑的女人为什么会跟人私奔,结果毁了自己的一生,一个头脑清楚的人为什么会去自杀?我承认我这个人老脑筋,循规蹈矩。我用传统的一套观物行事;我写作的动机也是传统的,而非离经叛道的。荒诞的结构和观点对我很有吸引力,并且可能的话我会把一个故事倒过头来写,或者分成几路,齐头并进。但是,在我所有的那些并不惊世骇俗的狂放手法背后,真正的就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愿望:使作品有意义……我想知道人类各种情感后面的“为什么”,尽管我只能一再说明,人类的情感是我们最深的奥秘,谁也无法理解。对在技巧上搞的那类名堂我不那么感兴趣,那是在纸面上下功夫,所强调的是它不现实性(比如贝克特的作品就是对写作过程本身的模仿嘲弄),尽管毫无疑问,立体派和抽象派的艺术家们已经在作为油画的画布而不是作为镜子的画布上画出了美丽的东西。但是我,作为一个女人,对单纯理智的东西很快就会厌倦。如果一个故事只是以理为胜,那写成一篇小品文,或一封给编辑的信岂不更好?
我的全部心思都用在那些除了显示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飘忽不定的性质外别无用处的动词上了。
如果一个故事写得好,是不需要在没有意义这一事实面前强调它的意义或它的难以理解之处的:故事本身就是它的意义,如此而已:契诃夫的任何一个短篇小说本身就是它的意义所在。它是一段经历,一个情感事件,通常具有异样的美,偶尔也具有异样的丑,但它本身是纯净的,不需要任何阐释。《带叭儿狗的女人》是契诃夫短篇小说中很典型的一篇,讲的是一个饱经世故的男人和一个不谙世事的女人之间毫无希望的恋爱事件,这女人的丈夫呆笨但又有钱。男女主人公邂逅了,相爱了,不断地幽会……她哭了,他也束手无策。由于他们各自的家庭、各自的社会责任等等因素,他们不能结婚。故事的“意义”就这些。契诃夫使我们感觉到了他们进退维谷,他们极度的痛苦使我们经久难忘。这就够了,故事不需要再有别的意义。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因为私通而受惩罚!——也不是因为不敢私奔,不够罗曼蒂克而受惩罚。他们是平常的人,陷进了不平常的境遇。《带叭儿狗的女人》是他们情感危机的记录,我们对此也产生了共鸣,因为,可能是老大不情愿吧,我们看到自己也陷进了这种境遇,自己也在欺骗自己,尽管我们聪明伶俐,可还是一筹莫展。
短篇小说的性质是什么呢?它没有单一的性质,而只有多重的、不同的性质。就像我们各人的个性不同一样,我们的个性所做的梦也不会相同。没什么规矩可循。过去有过一条规矩——“不要沉闷乏味!”但这也打破了。今天的作家,像贝克特·阿尔比和品特,就故意写得沉闷乏味(虽然他们的成功之大,也许自己还不知道呢),真是各显神通。极尽夸张之能事。无所顾忌地说半截儿话。非常简短的场面描写,非常冗长的场面描写……照相式的撷取印象,托马斯·曼式的大段内心反省:不拘一格。当然啦,不管是长篇还是短篇,都没有一定的长度标准。我相信任何短篇都可以改成长篇,任何长篇也都可以缩成短篇,或一首诗。现实是流动不定、怪异吓人的,让我们尽可能把它装成各式各样的包包,标上名字,安上精装封皮出版吧。让我们把它拍成电影吧。让我们宣布:一切都是神圣的,因此都是艺术的素材——或者,也许可以说:一切都不是神圣的,都不是碰不得的。
业余作者往往想写大事情,表现严肃的主题。也许他是为社会良心所驱使吧!但世上没有“大”事情,只有大手笔。所有的主题都是严肃的,或者愚蠢的。没什么规则。我们无所羁绊。奇迹就在手边,就在还没启封的打字带的油墨里,正急切地等着要跃然纸上呢。我要我的学生们写他们有真情实感的主题。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写的是有真情实感的主题呢?这要看他们写起来是不是得心应手,是不是欲罢不能。还要看他们是不是因为做了应该做的事,和盘托出了认为不足与外人道的情感,说了似乎不该说的话而觉得不好办,甚至觉得内疚、或欢乐。如果感到难于下笔,就不要写。重新开始,另写一个主题。有真情实感的主题会自成篇章,它是压抑不住的。赋予你的梦,你的浮想遐思以形式,培植锤炼它们,它们神秘的意义将会水落石出。如果你觉得呆呆地坐着,两眼盯着窗外,是罪过的话,你永远也写不了东西,那干么还要写?如果茫然坐着,望着天空或河流,不知怎么你会觉得这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你心底最深处的自我会因此而愉快欢欣,那你也许就是一位作家或诗人,总有一天你会试笔一吐情怀。
短篇小说写作指南2
一、充分准备,打好基础写作短篇小说与写作中、长篇小说一样,在写作前必须进行充分的准备。首先,在执笔写小说之前,必须具有一定的思想修养和生活积累。其次,读过较多的文艺作品,喜爱文学创作,有一定的文艺修养和文艺理论的基础常识。茅盾在《创作的准备》开头就指出:"世界文学史上的巨人们留遗给我们的不朽的著作,以及他们毕生的文学事业的经历,就是这题目--"创作的准备"的最完美的解答。
理论家们从这些文学巨人们的业迹研究分析解释,写了很多论文,数十万言一厚册,也就是给这题目作注脚。"再次,在写作小说之前,从事过表达方法的基本练习,并从事过一般散文尤其是速写的写作练习。
"一个初学写作者最好多做些基本练习,不要急于写通常所谓小说,不要急于成篇。所谓基本练习,现在通行的"速写"这一体,是可以用的。不过我觉得现今通行的"速写"还嫌太注重了形式上的完整,俨然已是成篇的东西,而不是练习的草样了。作为初学写作者的基本练习的速写,不妨只有半个面孔,或者一双手,一对眼。这应当是学习者观察中恍有所得时勾下来的草样,是将来的精制品所必需的原料。许多草样斗合起来,融和起来,提炼起来,然后是成篇的小说。"(《茅盾论创作》第358页)所以,我们要学习写作小说,必须从思想、生活、技巧各个方面下苦功,打下坚实的基础。当然,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不能绝对化。(责任编辑:一枝笔写作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