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跨界参照:网络华文文学的特色
如果我们不是一般地谈论"网络文学",而是着眼于"网络华文文学"的话,可以从所使用的语言、所认同的传统、所形成的观念三方面把握其特色。
1.跨语言参照:工具与目标
促使《华夏文摘》、《郁金香》等杂志的编委及其作者群在谋生之余孜孜不倦地耕耘于电子文学领域的动力,与其说是身居异邦的怀旧心理,还不如说是难以消释的文化情结,即对于华文或汉语的认同。对于这些人来说,外语用得再熟练也毕竟是"外"语,只有汉语才是母语,它不仅构筑了他们的文化家园,而且决定了他们的文化存在。这种存在导致网上华文文学初露头角,其影响逐步扩大到整个汉语文化圈。作为华文文学写作手段的汉语,在网络化过程中经历了巨大的转变,成为有别于传统口语和书面语的电子语。这种电子语也许是口语化的书面语(像在众多文学网站上经常可以见到的那样),也许是书面化的口头语(主要见于字符界面的聊天室),自然也可能是比较纯粹的书面语(最常用于将印刷媒体上的文学作品搬上网),或者是货真价实的口头语(利用音频流技术进行实时传递)。与此相应,我们可以区分出网上的书面文学、口头文学以及介于二者之间的口语化书面文学、书面化口语文学。姑且不谈实时聊天是否正在创造一种崭新的口头文学,也不论接龙写作是否正在新的技术条件下复兴集体创作的古老传统,令人欣慰的是:汉语(尤其是有简、繁体之分的汉字)网上传输这一瓶颈一旦被突破,超越媒体、跨越平台的华文文学世界便呈现出勃勃生机。
从技术的角度看,目前的Internet通信方式,国际间主要采用英文,海峡两岸的炎黄子孙也常用英文来联络。原因很简单,首先在西方兴起的计算机系统和计算机网络,在世界范围内只能唯一地标识英文字母和数字、符号,即通常所说的ASCII码。其它民族的语言文字,包括汉字,都是通过对它作地区性的扩展而得到支持的,此即所谓ISO 2022扩展。由此派生出许多种国家或地区的字符集标准,其中包括中国大陆常用的GB码和台湾常用的BIG5码。 (E29)就这一点来说,华文网络文学从一开始就存在跨语言参照(即汉语对英语的参照)。不仅如此,如果考虑到中国大陆与台湾存在GB与BIG5以外的多种汉字字符集,考虑到日本、韩国、越南等国家使用的字符集标准又是自成体系的话,那么,即使在汉语内部,仍存在如何相互参照的问题。由于世界各国专家的共同努力,全球各主要民族的语言文字已统一为通用字符集国际标准ISO 10646。它具有采用等长编码、所有文字统一编码、字符数量多等优点,成为中国(包括台湾)、日本、韩国和越南20902个汉字统一编码的根据。这就是CJK汉字的由来。ISO 10646是跨语言参照的又一基准。它为网络文学的传输提供了巨大便利。目前,由于它与ISO 2022标准不兼容,我们还必须进行ISO 2022各地区扩展码(包括汉字GB码)与ISO 10646之间的相互转换。一旦全球计算机系统都采用ISO 10646作为字符集编码和交换码,就无须再作上述转换了。
跨语言参照直接影响到网络文学的特色。现阶段的网络华文文学在语言运用上深受英语的影响,这种影响看来与以下三个原因有关:构成网络环境的软、硬件有不少采用英语界面;其二,平时浏览的网页包含了许多英语信息;其三,用于输入汉字的键盘是以英语为基准设计的(否则很可能不会以@;-)表示"调情"、以:-X表示嘴上贴封条了)。世界上包括汉语在内的各种民族语言要想更多保持自身特色的话,看来只有在ISO 10646标准通行之后才能实现。
2.跨义法参照:怀旧与思新
在1996年7月多伦多"电脑网络与中国文化"会议上,方舟子将网络文学称为"流放文学",认为其特点是"怀旧"和"描写文化冲突"。就海外留学生的作品而言,上述看法是有道理的。这些作者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边缘人",他们游移于母国文化和父国文化之间,对二者都有所认同,但也都难以完全认同。他们目睹父国之长而叹母国之短,有感父国之短而思母国之长。这构成了网络华文文学的早期特色。在《新语丝》发刊辞中,方舟子写道:"我们相信,这张网伸到汉字的发源地,让亲人们听到我们的心声的日子不会太远。"果然,没几年功夫,互联网便连到了中国,《新语丝》也成了第一份回归祖国的中文网络刊物。 (C18)中国本土所兴起的网络文学,与其说是"怀旧"还不如说是"思新",浸淫着对"另类生存"的追求与渴望。世界各民族不仅有不同的语言,而且有不同的义法(包括道德、礼仪、法律等社会规范),由此形成了迥然有别的文化。网络促进了跨文化接触的频繁化。这一点对于网络华文文学所表现的思想倾向相当重要。中国本土的"网络写手",或许是由于经常上网的缘故,不仅对于世界各地的风云变幻更加洞若观火,而且更多地接受了发达国家的思想观念、更常追踪(甚至追逐)时尚。中国的现实世界还在为实现小康而努力奋斗时,赛伯空间却已弥漫着某种后现代情调,这不能不对网络文学的基调有所影响。当然,正如笨狸所指出的:"不可否认,后现代的解构主义不是网络文化的主流,网络上连具有反叛精神的真正黑客,其目的也不是摧毁不是解构,而是发现问题、找出问题,是一种以重构为诉求的积极性的技术嘲弄。" (B2)网络华文文学所追求的"新",同样应是一种积极的建设。
3.跨行业参照:父根与母根
对于网络文学的定义,国内已经有所探讨。李寻欢认为网络文学不是"写网络的文学",也不等同于"网络上的文学",准确定义应该是"网人在网络上发表的供网人阅读的文学"。网络文学的父亲是网络,母亲是文学,其真正意义就是使文学重回民间。 (B4)网友Sieg反对李寻欢将网络文学的基点看成网络的"父根意识",主张"母根意识"(即文学意识)。他运用归谬法来反驳李寻欢的定义,举出的例子是:当年"楚辞是楚人在竹简上发表的供楚人阅读的作品",而1000年以后,唐宋时期的人读写在纸上的楚辞时,它还算不算文学呢?至如今,我们在电脑上读楚辞,它是不是也算文学呢?有鉴于此,他认为网络文学主要是个应用上的现象描述而非学术上的现象描述,它的概念内涵及外延将由事实来归纳给予而不是由演绎来强行定义,这就势必使它的定义有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对它的使用。 (B4)(责任编辑:一枝笔写作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