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笔写作事务所 2011-09-30 字数4840字 点击: 次
性英担任少林寺住持期间,金朝局势已不断恶化。开兴元年(1232)二月,蒙古与金军主力在三峰山展开决战,金军大败,河南许多州县相继失陷,居民大多被裹胁北上。因这一年爲壬辰年,史家多称这次人口大迁移爲“壬辰北渡”。次年初,汴京发生政变,元帅崔立献城降蒙,此後汴京城中又有大批百姓北渡黄河。“及河南破,天朝遣使招集三教人。”[16]大概正是在此期间,性英离开了战火洗礼下破败不堪的少林寺,随难民一同渡过黄河。由此算来,从贞佑二年(1214)性英南迁河南,到1232或1233年北渡黄河,大概经过了十八、九年的时间,这与元好问在《木庵诗集序》中所说二十年相去不远。
性英的後半生都是在燕京度过的。元好问序称其在“仰山又五、六年”,仰山位於宛平县西北,山中有楼隐寺,爲金元名刹。万松行秀在金章宗时,曾任该寺住持,章宗数游该寺,给行秀以极大礼遇。[17]赵孟頫爲仰山楼隐寺行满禅师所作道行碑又云“同安州鹊台福严寺自木庵公殁後,爲他人所有,师奏得旨,复归仰山爲下院云。”[18]亦可证明性英确实曾住过楼隐寺。性英何时住栖隐寺,颇费思索。元好问序作於己酉年(1249)冬十月,如此时性英尚在栖隐寺的话,由此向前追溯五、六年,则他应在1243或1244年始住此寺。不过,这种假设很难站得住脚,因爲照此推算的话,不仅性英此前十多年的行踪成了空白,而且又生出许多难以解释清楚的问题。
首先,魏初曾回忆说“初年十六七时,曾侍我先大父玉峰(魏璠),得拜先生(杨弘道)於木庵英上人之归义方丈,今四十年矣。”[19]杨弘道《代茶榜》序云“归义寺长老劝余作此诗。长老姓(姓应爲性之误)英,字粹中,自号木庵。”[20]按,魏初生於1232年,十六七当在1247、1248年间,这一时间与1243、1244到1249年性英在楼隐寺的假设显然发生冲突。归义寺位於金燕京旧城时和坊,[21]与栖隐寺并不在一地,现有材料也无法说明这两座寺院有什麽联系。
其次,性英曾爲刘祁(1203~1250年)赋诗云“二陆归来乐有真,一堂楼隐静无尘。诗书足以教稚子,鸡黍犹能劳故人。瑟瑟松风三径晚,蒙蒙细雨满城春。因君益觉行踪拙,又爲浮名系此身。”[22]按,诗中之“二陆”指刘祁与其弟刘郁,“一堂”指刘祁在家乡浑源所居之“归潜堂”。刘祁在甲午年(1234)返回家乡後,很长一段时间隐居乡里,躬耕自给,潜心着述,直到戊戌年(1238),始离乡赴大同参加大蒙古国选拔儒生的考试,以後又游历各地,老死他乡。[23]性英的这首诗,应当在1234年至1238年这段时间内写就,而该诗题款“仰山性英粹中”,表明他此时已经在栖隐寺,这无疑与前面提到的假设亦有冲突之处。
再次,元好问有《寄答仰山谦长老》诗云“木庵推出谦书记,乞与云林百自由。想得驱驴入招隐,胜於骑鹤上扬州。”题下自注“渠住招隐”。[24]笔者遍查北京各种地方志,未见有招隐寺的记载,而从诗题所称“仰山谦长老”来看,此处之“招隐”,或许就是指仰山楼隐寺。而该诗所云“乞与云林百自由”,大概就是指性英思欲退席,辞位让与谦长老之事。
以上三点,尤其是第一点,足以****前面的假设。由此,笔者认爲,情况很有可能是,在北渡黄河後不久,性英即已出任仰山栖隐寺住持,元好问序中所言“住仰山五、六年”,仅爲追忆性英於栖隐寺担任住持的年数,与所作序的时间没有什麽关系。归义寺,大概爲性英从楼隐寺退席之後的所在地,至於以後性英还在燕京哪一寺院,我们已无从知晓了。
在燕京期间,性英曾爲福圣院撰重修碑记,又爲耶律铸诗集《双溪小稿》作跋(时在 1254年),二者均有“木庵老衲性英”的题款,这表明此时的性英已步入暮年。[25]不过,直到元初,我们仍可找到性英与高克恭等人交往的一些踪迹。大概此後不久,性英即辞世。
性英圆寂後,魏初爲其塔作疏,对其一生给予了高度评价
方外若人,固岂求名之是笃?生前知己,忍能见义而不爲?岁月虽遥,情文犹在。木庵上人,百年耆旧,一代宗师。有承平恺悌之遗风,无蔬笱葛藤之习气。接迹於赵礼部(赵秉文)、李屏山(李纯甫)之後,定交於雷御史(雷渊)、元遗山(元好问) 之间。字如东晋而不凡,诗似晚唐而能雅。秋风杖锡,遂驾鹤而不归;白草冈原,尚勒铭而未了。丛林四海,生死一心。不独昌黎已摛文於李观,会如郭伉能买石於施卿。[26]
中国古代诗歌,无论是在形式还是在内容上,都曾受过禅学的深刻影响,而诗僧在此方面所起的作用尤大,这已成爲人们的共识。作爲一代名诗僧,性英一生创作过大量诗篇,他的部分诗歌,曾由门人编爲《木庵诗集》行世,由元好问爲之作序。可由於文献的缺失,性英的诗歌,我们现在所能见到者,已寥寥无几。像刘因登保定横翠楼时,曾提及“燕赵诸公,多以歌诗道其美。记之者,有陵川(郝经)之雄文,咏之者,有木庵之绝唱。”[27]郝经,由於文集尚在,我们还可以找到他的这篇文章。[28]可性英的诗篇,却由於诗集的失传,我们再也无法见到。甚至性英广爲时人传诵的两首成名作《山堂夜岑寂》与《梅花》,我们现在也仅能从他人的和诗知道爲五言体,至於原诗,则没有留下半点踪迹供我们查询。
性英留存後世的诗篇,目前保存完整者,大概仅有前面提到的给刘祁的那首诗,残句有踪迹可寻者,尚有《七夕感兴》之“轻河如练月如舟,花满人间乞巧楼。野老家风依旧拙,蒲团又度一年秋。”这首诗作於性英北徙燕京以後,乃元好问“爲之击节称叹”之作,意境高雅,超凡脱俗,很能代表性英诗歌的风格。元好问所谓“境用人胜,思与神通,故能游戏翰墨道场而透脱丛林窠臼,於蔬笋中别爲无味之味,皎然所谓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者,盖有望焉”,[29]实爲知遇之言。此外,性英在燕京游览燕台古迹,凭吊樊於期时,又有“於期已死不复返,空有层台壮古燕”之句,[30]其悲凉苍茫之情,或许又表现出其诗作的另一种风格。
除了诗歌方面的成就外,性英的书法在当时也颇受文人推重。时人在称誉他时,常常是诗书并举,像赵秉文所云“书如东晋名流,诗有晚唐风骨”,魏初所称“字如东晋而不凡,诗似晚唐而能雅”,均爲这方面的典型评价。[31]刘秉忠对性英的书法也评价颇高,有诗云“书法都归篆意圆,木庵别有笔中天。一家楷式由来妙,半世功名非偶然。我欲穷源苍颉上,谁能得趣鲁公前。鳌山成道宁无日,更爲挑灯续断篇。”[32]不过,甚爲可惜的是,性英的书法作品与其诗歌一样,保存下来的极少。笔者目前所见仅有《中京龙门山乾元禅寺杲公禅师塔铭》拓片一通。[33]据拓片,塔铭乃“紫微僧性英书”,原碑刻於兴定二年(1218年)九月十五日,无疑应属性英早年的真迹。从这份书法作品来看,其韵味与其说类似东晋王氏手法,到不如说与他出家所在之龙门山石窟的魏碑风格更爲接近。当然,仅就一份书法作品,我们是无法准确把握一个人的书法风格的。(责任编辑:一枝笔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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