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曼揭橥:“在后工业研究中,祛利性的惯例无立足之地;在后现代思想中,客观性理想也没有生存空间。”后现代科学批评家坚持认为,对认知客观性的主张是错误的,这种主张背后实际上隐藏着强大的受到保护的利益。罗斯扎克(T。Roszak)就严厉指责:“客观性实际上是冷酷无情的幌子。”
科学在它无情地追求客观性中,把异化推到顶峰,以作为我们达到与实在的可靠关系的手段。客观意识是被异化的生活,……
关于科学客观性的传统观点在于,科学理论的长处是独立于阶级、种族、性别或者信奉它的个人或群体的其他特征。对于这一典型地赋予科学知识以客观性和有特色的认识论状况,隶属于后现代流派的当代知识社会学家却凌厉地发起怀疑论的攻势。例如,拉图尔甚至把对客观性的反对作为他的一个方法论规则:“为决定一个论断的客观性或主观性、一个机械装置的有效性或完善性,我们并不要考察其内在的性质,在本质上,这一断言依赖于它在其他人手中所经历的变化。”“‘客观性’与‘主观性’是相对于力量的考验,它们会逐渐变化,从主观性转向客观性,由谬论变成真理,更像是两组政治力量之间的权利平衡。”
在对科学客观性的敌意上,作为后现代主义一支劲旅的女性主义也不甘落伍。他们虽然也道出了一些关于科学的哲学常识,但是更多的论断则是对科学的误解和偏见。在女性主义者眼中,自然科学家通过确定的程序和规则发现事实、检验定律,以消除个人偏见和主观价值为最高目标,纯粹的徒劳的和无望的。他们视这种价值中立的客观性为神话。他们认为,科学家作为研究主体是处于特定的社会、历史情境中的具体的人,他们会将个人偏见和社会意识形态不可避免地带入科学研究的整个过程。同时,科学共同体的研究传统和背景假设也影响问题的提出、材料的取舍、证据的解释、理论的评价和选择等等。不存在不受理论和假设沾染的所谓“原始材料”或“中立观察”,也不存在超越历史和文化情境的透明、中性的的科学描述语言。因此,女性主义强调科学是负荷价值的,事实不会自己表达自身,它是人们创造和选择的结果,必须将主观性和情境作为科学研究的一部分,将价值标准作为科学事实确定过程中的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总之,女性主义对科学客观性的批判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认为科学研究并不像它所追求的那么客观,即就是在科学实践中,客观的理论和方法是不可能达到的。二是认为客观性本身反映了男性偏见的错误理想,是建立在笛卡儿式的认知确定性的特权基础之上,是父权制的价值观念,因而是不值得向往的。
四、为科学客观性辩护
看来,后现代主义不仅仅是告别客观性,甚至扬言要把客观性从科学中统统驱逐出去。面对后现代主义的这种“反科学”主义思潮,有必要挺身而出,理直气壮地。有利于科学客观性最有说服力的论据是:科学理论往往包含他人乃至其提出者意想不到的、有时还不大理解的正确结果;科学理论还能够做出有效的预言,并能或迟或早地被观察和实验证明;同一科学理论,也能同时或不同时地被诸多科学家独立发现或提出;科学理论在实践应用中总是奏效的和成功的。这些证据是显而易见的和十分强有力的,无须多费口舌仔细说明,每一个有正常感觉和起码理智的人都不得不认可它们的雄辩性。
如上所述,反对科学客观性的“理由”很多。普尔针对本体论、认识论和价值论三方面的反对,逐一进行了驳斥。对本体论的客观性的否认的理由是:所有事实都负荷理论,所有的“看”都是“看做是”,更多地是看而不是到达眼球。这些理由表明,我们感官从外界接收到的刺激是通过大脑加工的,而大脑借助已经存贮的资料诠释它们,从而我们是中介地而不是直接地与实在接触。但是,这并没有给出证据,以否认不管观察它的观察者是否存在,世界依然存在;只是给出了我们能够知道的东西具有不确定性的根据。相信我们未接近的某物客观存在,并不是非理性的,宇宙学和微观物理学的许多例子证明了这一点。由于癖好、偏见和利益派别等社会和文化因素的作用,认识论的客观性也被认为是不可能的。对客观性的这种批判被显著地夸大了:达到客观性的困难是明显的,但是否认把它作为近似目标则是不恰当的;虽然我们没有关于任何事物的整个真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事实和理论选择完全是任意的事情。每个人都立足于自己的观点进行探究,可是这并未造成不可救药的主观的探究。癖好能够得以补偿,偏见也能够辨认出来并为其留有余地。这样讲并不意味着世界不受观察者影响,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间的相互影响肯定是存在的,但是科学理论的某些标准能够被视为通向逼真性(verisimilitude)的指标。这些标准有:综合性(comprehensiveness)即考虑所有已知的相关资料,一致性(consistensy)即摆脱内部矛盾,融贯性即作为一个整体结合在一起,适合性(congruence)即与经验符合或重合。普尔对科学客观性的辩护是全面的和综合性的,但是比较简略。因此,有必要选择一些有代表性的辩护范例——它们是针对流行的反对科学客观性的观点做出的细致而有说服力的辨析的范例——将其和盘托出,以飨读者。
首先,科学理论并非与客观实在或客观的自然界无关。科学理论固然是科学家的心智构造,但是科学家并不是凭空构造理论的,而要受到关于客观实在或自然界的经验的启示或制约。这决定了科学理论不可能是随意的和任性的构造,它们必然会多少反映所研究的对象世界的客观特征,从而具有一定的客观性。彭加勒说得有道理:
我们希望把每一事物强行纳入的框架原来是我们自己构造的;但是,我们并不是随意制作它的。可以说,我们是按尺寸制造的,因此我们能够使事实适应它,而不改变事实中的本质性的东西。
他以数学为例对此做了进一步的说明:尽管数学家研究的不是客体和内容,而是关系和形式,尽管数学概念和符号完全是由数学家的心智创造的,但是经验却为他提供了机会和刺激物,心智才能利用这种创造能力。查默斯针对后现代思想的驳斥是强有力的:自然界并未以一种方式适应于资本主义而行动,以另一种方式适应于社会主义而行动;一方面以适应于男人、另一方面以适应于女人的方式行动;一方面以适应于西方文化、另一方面以适应于东方文化的方式行动。但是,持怀疑论观点的知识社会学家反对说,关于世界的概括独立于个人或共同体的社会学特征而估价的概念,至多是不可实现理想,甚至是无意义的。所生产的知识主张、用以估价它们的标准,都是社会的产物,社会利害关系不免进入科学知识。这种反对是错误的,因为科学共同体可以在实践中发展和构造出检验知识主张的方法和技巧,从而帮助科学家能够、而且往往客观地达到科学的目的。尽管所有科学实践都具有社会的特征,构造客观的、虽则易犯错误的和可改进的关于自然的知识的方法和战略还是得到发展,并取得成功。I。G。巴伯立足于批判实在论的辩护是很有道理的:虽然客观性有它自己的问题,但它是融贯的,而相对主义不是这样。朴素实在论为客观性辩护不很得力,而批判实在论并非如此。“批判实在论承认人的心智的创造性,并强调并非存在由人的心智创造的事件格局。对自然的描绘是人的建构,但是自然却容忍以某种方式而不是以其他方式描述。理论不是世界的精密阐述,但是一些理论比另一些理论更好地与观察一致,因为世界有它自己的客观形式。”(责任编辑:一枝笔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