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科学的统一
摘要:本文在回顾科学统一思想和实践的历史源流的基础上,探讨了统一科学的进路或准则——科学定律或原理的统一,科学语言或符号的统一,科学方法或手段的统一,科学问题或任务的统一以及威尔逊的“契合”和莫兰的“超学科性”。科学统一性的信念基于自然的统一性。科学统一的任务应该由一批现代思想家、尤其是科学家和哲学家来承担。
关键词:科学统一历史源流统一科学的准则自然的统一性
科学统一表面看来似乎与科学分类南辕北辙,实际上二者在实质上亦有相通之处。科学分类必然隐含某种科学统一的观点,否则就无法构造一个既有共性又有个性、既有差异又有联系、既有层级又有沟通的科学的学科体系,而这种体系本身就是某种统一观点的具体体现。诚如卡里尔所说:分类并非仅仅是把不同的成分并列在一起,它还必须证明观点的统一。换句话说,如果一种分类就是要表示科学的统一的话,那么它就必须阐明一个体系。对此,康德评论道:“根据理性的立法规则,决不能允许我们的各种知识的模式仅仅是一种大杂烩,而必须要形成体系。只有这样它们才能追求理性的根本目的。据我理解,一种体系就是在一种理念指导下的多种知识模式的统一。”不过,科学分类并不能自动地导致科学的统一,因为科学统一并不是科学分类的自然而然的结果,需要另辟蹊径加以解决。
科学统一思想的历史源远流长。甚至在前科学时代,人们就梦想和坚持不懈地追求科学的统一,这在古希腊的自然哲学中表现得尤为明显。特别是在近代科学诞生之后,一方面已有学科不断分化和新学科陆续涌现,另一方面科学综合趋势日益呈露,于是科学统一的思想在酝酿中日渐成熟,科学统一的尝试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人们力图把把众多学科归并在一起,从而组成一个具有有机联系的、统一的庞大学科群。现在,让我们回首往事,勾勒一下科学统一思想和实践的历史源流。
早在古希腊时代,爱奥尼亚的自然哲学家就相信科学的统一,这不止是一个可供使用的命题,更是一种深层次的信念,即相信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而且通过少量的自然法则就可以解释这个世界。这种信念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世纪爱奥尼亚地区米利都城的泰勒斯。自那时起,这种科学统一的魅力不断成长壮大,并且一直统治着科学的思想,甚至在后来扩散到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之中。威尔逊在评论这一早慧的思想时说:
我相信,爱奥尼亚魅力的根源就是:爱好探讨客观实在,而不是探讨启示;这也是满足宗教渴求的另一种方式。这种努力几乎像文明一样古老,而且结合到传统的宗教中,但是这种努力走的是一条不同的道路,这是一种斯多葛学派的信条,一种后天获得的体验,一个穿越荒凉地带的指南针。它的目的就是要拯救人类的精神,不是通过投降,而是通过人类心灵的解放。它的中心原则,正如爱因斯坦所知,是知识的统一。当我们能够将一定的知识统一起来时,我们才会理解我们是谁,以及为什么我们是这样。
尽管这些统一性思想具有先见之明,但是在古代和漫长的中世纪,科学毕竟还处在哲学的母体之内或神学的禁锢之中,所以不难想象,它根本不可能得以发展并付诸实施。直到近代科学正在兴起之时,弗兰西斯•培根在人们还不可能把握整个科学的本质的情况下就坚持认为,自然的统一性能够得以证明,科学的所有分支能够通过基本的学说即对所有科学来说共同的第一哲学结合到一个知识的普遍本体中。不管后来哲学眼界的巨大变化,这种思想变成科学统一的传统进路。不过,培根把科学统一置于对近代科学来说不合时宜的亚里士多德的框架中,似乎是不明智的。不过,在这个时期,近代科学的缔造者伽利略、牛顿等却有意或无意地把统一的思想付诸科学实践:前者把各种表观不同的运动纳入到统一的数学公式中,后者则把天上高贵的星球运动与地上低贱的物体运动统一到同一个运动定律中。这样的统一科学的实践一直继续下去。在18世纪法国分析力学家那里,整个经典力学被完美地统一到一个首尾一贯的数学演绎体系之中。在整个18世纪乃至19世纪初的其他物理现象的研究中,热质、电流体、磁流体实际上与力学中的质点的地位是等价的——这既是对古老的“宇宙始基”式的统一的遥遥回应,也是近代机械论的还原论的统一思想的成功体现。
19世纪科学的繁荣也引起科学统一思潮的兴盛。有两位代表性的人物值得在此一提:孔德和马克思。孔德提出,人类智力或每一个知识部门都要经过三个发展阶段:从神学阶段或虚构阶段,到形而上学阶段或抽象阶段,最后到科学阶段或实证阶段。在科学阶段,运用的是实证方法,采纳的是实证哲学:
实证哲学的基本性质,就是把一切现象看成服从一些不变的自然规律;精确地发现这些规律,并把它们的数目压缩到最低限度,乃是我们一切努力的目标,……
孔德据此主张科学还原论和统一科学。他认为,自然科学的方法是认识人性和社会的惟一途径,社会规律也能够还原为物理学定律,并力图按照物理学的进路构造社会学,即他所谓的“社会物理学”。自孔德在19世纪初叶宣布他的宏伟纲领以来,统一科学就成为人们关注的重要现实议题。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曾经这样写道:“我们仅仅知道一门惟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密切相连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相互制约。自然史,即所谓自然科学,……”马克思还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这样写道:
感性(见费尔巴哈)必须是一切科学的基础。科学只有从感性意识和感性需要这两种形式的感性出发,因而,只有从自然界出发,才是现实的科学。全部历史是为了使“人”成为感性意识的对象和使“人作为人”的需要成为[自然的、感性的]需要而作准备的发展史。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然界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正像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这将是一门科学。
他进而强调指出:“自然界的社会的现实,和人的自然科学或关于人的自然科学,是同一个说法。”
在19和20世纪之交,活跃于科学和哲学舞台的批判学派对科学统一情之所钟,宏论弥深。马赫哲学的主要倾向和重要意图之一就是科学统一。为了统一科学,他采取“双管齐下”的办法:“否定的”的办法即通过清除形而上学来实现科学的统一;“肯定的”办法,即把一元论的要素或感觉经验作为统一科学的基石。他也意识到科学的统一离不开术语的统一,只是没有充分加以发挥。马赫早在1867年发表的讲演中,就对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对立乃至敌对状况表示惊讶和不满。他认为科学的这种划分是“幼稚的和天真的”,就像埃及古代绘画缺乏透视法在我们看来觉得幼稚和天真一样,实际上这两种科学都只不过是以不同的目的开始的同一科学的一部分。他希望能把二者结合起来,不要像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以悲剧性的分离而告终。马赫明确表示:(责任编辑:一枝笔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