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拉特也指出:统一科学的各种活动都是紧密地相互联结的,也就是说,统一科学包含全部科学定律,这些定律无一例外是关联的。为了建立统一科学,需要某种具有统一句法的统一语言。这种语言是物理学的语言,它是“感觉间的”和“主体间的”。不过,有人却对这一统一进路表示怀疑:科学语言的统一,从科学概念形成之原则具有一致性的意义上讲,的确是存在的,但是这一事实的意义太有限,以致于无法用来作为科学统一的根据。
不管怎样,卡西尔更是以涵盖性特别强大的符号为基础,力图把人类文化的各个部门都统一在其中。在他看来,“人类的全部文化都是人以自己的符号化的活动所创造的产品”。这种产品实际上是对各种各样的关系的揭示和描述,而“关系的思想依赖于符号的思想,没有一套相当复杂的符号的体系,关系的思想就根本不可能出现,更不必谈其充分的发展。”伽达默尔对这种统一意图的评论深中肯綮:“卡西尔把新康德主义的狭窄出发点亦即自然科学的事实,扩张成了一种符号形式的哲学,它不仅囊括了自然科学和人文研究,而且意欲为作为一个整体的人类文化活动提供一个先验的基础。”
其三是科学方法或手段的统一。科学的统一可以以科学方法作为统一为基础,这里应该把科学方法理解一些手段和工具,借助它们,科学的合法地位就会得到证明。对所有科学理论的形成和所有科学活动而言,方法论准则的存在和作用是它们共有的特点。这些准则表征的就是科学方法论的统一。卡里尔等人还言之凿凿:“要恢复科学合理性的统一或科学合理性的标准的统一,就应该把科学的统一表述为科学之方法的和实践的-实施的的统一。……科学的统一所表现的并不是学说结构的统一,而是其实际的科学研究方式的统一。从这种意义上讲,科学的统一就是科学实践的统一。”邦格也坚持认为,科学研究并不以一个最终的和完备的真理而告终,它甚至不寻求一个包容世界的公式。研究的结果是关于实在不同方面的或多或少为真的以及部分相互关联的陈述(公式)。在这个意义上,科学是多元论的。但是在另一种意义上,它是一元论的:它以单一的方法和目标进攻知识的各个领域。科学的统一不在于单一的包容一切的理论,甚至也不在于统一通用的语言,而在于它的处理问题的方式的单一性。
在以科学方法作为统一手段方面,也许无人能望皮尔逊之项背。皮尔逊倡言:“整个科学的统一仅在于它的方法”,而科学方法的特征则是“仔细而精确地分类事实,观察它们的相关和顺序;借助创造性的想象发现科学定律;自我批判和对所有正常构造的心智来说是同等有效的最后检验。”由此可见,不管是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的领域或材料,只要按照科学方法处理,就属于科学的范畴,就能够统一在科学之内。他具体地论述说:
虽然物理学家或生物学家在它们的测量或假设方面有某种程度的差异,可是在基本的原理和关联上,每一个个别科学的教授相互之间实际上是一致的。在心理科学和社会科学中,事实比较难以分类,个人看法的偏见更为强烈,但类似的、尽管还不完全的一致也迅速出现了。不管怎样,我们更彻底地分类人类发展的事实,我们更精确地认识人类社会的早期史以及原始的习惯、法律和宗教,我们把自然选择原理应用到人和他们的共同体,这一切都正在把人类学、民俗学、社会学和心理学转化为真正的科学。我们开始看到心理事实群和社会事实群二者中的无可争辩的关联。有助于人类社会的兴盛或衰落的原因变得愈明显,科学研究的题目也就愈多。因此,心理事实和社会事实并没有超越科学处理的范围,但是它们的分类却不像物理现象或生物现象的分类那么完美,出于显而易见的理由也不那么毫无偏见。
其四是科学问题或任务的统一。这是实践的-实施的科学的统一,其着眼点是科学的学科的有机构成。学科是历史上形成的实体,它们的范围也是历史上划定的范围,学科历史上的统一性是由特定的研究对象、方法、理论和研究目标等诸方面构成的,这些方面常常不能相互补充以便使某一学科具有确定性,相反却会引发学科间的相互冲突。这一点由于以下事实变得明朗:科学要探索的问题,在明确的学科框架中常常并不适用,某些问题单靠某一学科是无法解决的,比如环境、能源、技术的社会后果等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也许只能通过科学分支领域的共同努力来完成,在这里需要真正的学科间的或跨学科的研究,并非仅仅把学科串联在一起。这意味着,科学正在朝着学科和部门的结构消失的方向发展。这种统一进路的实质是,通过学科交叉或跨学科的(interdisciplinary)研究来解决某些现实问题或完成综合性的任务,并在研究的过程中形成交叉学科或学科际间的研究领域,从而实现已有学科的沟通和联合。
以上四种划分并不是绝对分离或相互排斥的,它们有时也被联合起来,共同起统一的准则或进路的作用。比如逻辑经验论者或科学经验论者,乍看起来他们似乎墨守语言统一,这固然是因为他们就此所论甚多,恐怕也与他们是以分析哲学家和语言哲学家的身份出现不无关系。费格尔在阐述卡尔纳普用物理主义作为统一科学的基础时,指出它其实是语言、定律、方法三种统一进路的复合体或综合体:
物理主义的第一个论题或关于科学语言的统一性问题,基本上就是建议把能否在主体间证实看作有无科学意义的标准。在这第一个论题中,“统一科学”实质上意味着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一切实际认识的(即非分折的)陈述的证实基础是统一的。从这个论题中必然得出的结果,就是肯定科学方法的统一性。……物理主义的第二个论题断言: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的种种事实和规律,至少从原则上说都可以从物理学的理论假设中推演出来。我们可以把这第二个论题表述为:这是相信有可能建立一个统一的解释系统。
索雷尔也持类似的见解:科学经验论认为,科学统一的论题是涉及不同科学的定律和理论的术语。尤其是,该论题坚持,一个理论的定律能够从另一个理论逻辑地推导出来,或者一个理论的理论术语原来是借助于另一个理论的术语定义的。这些推导和还原的例子一般地来自物理学,但是该论题也被应用到自然科学之外。
从奥本海姆和普特南对“科学统一”表达的精确内容的阐明中,我们也能领悟到统一准则的复合性或综合性。他指明,人们一般区分科学统一的三种概念。第一,在最弱意义上的科学统一,是就科学的所有术语被还原为某一学科的术语而言的。这种语言统一的概念可以被若干子概念代替,这些子概念依赖于人们阐明其中所包含的“还原”概念的方式。第二,在较强的涵义上科学统一(因为它包括语言的统一,相反则不是这样)被定律的统一代表。它就是科学定律变得可以还原为某一学科的定律而言的。如果这样的综合一切的说明体系的理想实现了,那么人们就能够称之为统一的科学。定律统一的精密意义再次依赖于所使用的“还原”概念。第三,倘若科学定律不仅被被某一学科的定律,而且那门学科的定律在在某种直觉的意义上是“被统一的”或“被关联的”,那么科学统一在最强的意义上就被实现了。这两位作者在两种涵义上使用“科学统一”一词。第一种使用涉及科学的理想状态,第二种使用涉及科学遍布的、力图达到理想状态的趋势。在第一种涵义上,科学统一意指科学的状态,它包括科学词汇表的统一或语言的统一、说明原理的统一或定律的统一。在这种意义上,能够被充分实现的科学统一构成中心的元科学假设,这种假设能够使人们看到在其他地方似乎不相关或无联系的科学活动中的统一,并鼓励知识统一体的构造。在第二种涵义上,科学统一作为在科学探究内部的趋势而存在,即统一科学究竟是否被达到,虽然同时存在其他的、甚至不相容的倾向。“科学统一”的表达也在各种其他涵义上被使用,其中有两点必须提及。其一是,它有时涉及的是我们可以称之为科学中的方法的统一。这可以表达成这样的命题:所有经验科学使用相同的说明、意义和证据的标准。其二是,彻底的还原论论题,被说成是“逻辑的”类而非经验的类的论题有时被作为科学统一的论题被提及。有时所断定的“还原”是所有科学术语借助感觉论的谓项可以定义;有时“还原”概念是比较广泛的,涉及物理事物的可观察的质的谓项被视为基本的。(责任编辑:一枝笔写作)